半閒堂

家中的花園，常常有一些不速之客來拜訪。

有躡手躡腳、來去無蹤，附近鄰居養的貓；還有那三五成群，高來高去的野鳥。

其中最喜歡來拜訪的，莫過於那幾隻黑羽紅嘴的野八哥。

這幾隻野八哥，常常喜歡在這小小的花圃和草地上覓食，尋找牠們最愛的小蟲，卻常把我們鋪在花圃上，防止雜草生長的碎樹皮，給掀得到處都是，剛搬進這裏的時候，還誤以為那野八哥耙過的痕跡，是賊人留下的腳印，讓全家人著實風聲鶴唳了好一陣子，後來才發現這全然是無知的多疑，完全是庸人自擾地虛驚一場。

而這場虛驚，也拉近了這幾隻嬌客和我們之間的關係，由當初的陌生漸漸轉為熟悉，如今看到牠們的造訪，就像看到老朋友來「走灶腳」一樣親切。

想當初，這幾隻嬌客，可是一見人影晃動，就如驚弓之鳥般沖天而起，立馬走避地無影無蹤；但現在，這幾隻八哥，可以歪著頭，仔細打量你，還顯露出一幅你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神氣模樣，真是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臉！最有趣的的是，每當剪完後院的草皮之後，這些嬌客就會紛紛落下，在那新剪過的草皮之上細細尋覓自己愛吃的食物，就像小孩在餐桌上，沒禮貌地挑三撿四隨意翻揀菜餚。

剪草這轟隆隆的聲音，應該就是招喚牠們開飯的鈴鐺聲，而我只是個在廚房忙進忙出的大廚！

想到這邊，連自己也覺得莞爾。

雖然又過了這麼久，這野八哥和自己之間的距離，也已經縮短為數步之遙，可以彼此隔著玻璃窗對望，互相地打量，但無論人鳥之間如何熟悉，總是無法做到彼此間推心置腹，目前這短短數步之遙的距離，就有如天嶄鴻溝般難以跨越。

距離這麼近，但心卻那麼遠！

或許這全是我的錯誤認知，只是一種自我感覺良好，而其實這野八哥從來沒信過我；又或者是我和野八哥彼此之間，沒我想像中那麼熟恁。

但由野八哥眼神中對我的好奇，感覺上又好像不是我想得這樣。

這是一種似有若無，有如戀人之間的曖昧。

望著野八哥的身影，想著這曖昧的關係，自己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明悟。

其實男女間的交往過程，不也是這樣，由陌生到熟悉；從曖昧到親暱；漸漸由關注轉為依戀。

這一絲的了悟，就像春風撩撥起岸邊的楊柳一般，撥動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思緒，讓自己生命中的過往，就像突然按下重播鍵一般，一一地在腦中浮現，自己雖然望著窗外的野八哥，但心中卻回味著自己生命中，每一段歷程的悸動和激情。

面對自己每段生命經歷中的遺憾，這感受就有如同五味雜陳一般，讓自己的心情，就像一道料理失敗的菜。

也不知為什麼，那隻野八哥，突然振翅而去，望著牠自由離去的身影，心中有一些悵然，因為自己似乎做不到，像那隻野八哥一樣，灑脫自在地做自己，為什麼總是要背負著生命中的遺憾……

望著窗外的藍天，自己的心情也是淺淺的藍。

收回自己那遙不可的目光，看著自家熱鬧的花園，在心念流轉之間，一霎那間釋然而笑。

因因果果，不過是作繭自縛的牢籠，只有當下才是真，其他的總總，就像一本書已讀過的篇章，如果一直回去翻閱以前的篇章，這書是看不完的！

今年院子中的花，似乎在春天開得特別燦爛，就讓自己做個盡責的主人，期待下一次在花園中的偶遇吧！